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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生的《掠夺者》

2000-07-26 来源:中华读书报 士曾 我有话说

倘若说《喧哗与骚动》为美国作家威廉·福克纳在20世纪世界文坛确立了举足轻重的地位,那么福克纳构建的美国南方一隅“约克纳帕塔法”县的风情,也由此定型——一个时空复繁杂乱的“场”、一片无奈于“恶”肆意横行的疆域。这里,人性中怯于面对现实的懦弱、哀伤家世衰败的怨恨、沉溺于种族偏见的畸胎,在欲望深渊里滋生着罪孽。“善”存在于理想化的神座上,被冰冷的现实封冻了笑容。生活中的亮色仅仅微弱地闪烁在悲剧布景的天幕上。

莫非世间真如此阴霾灰暗,再无重见阳光的机缘?65岁的福克纳在他封笔之作《掠夺者》里,终于让人们心头摆脱了沉重。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该书中译本,给人们述说了这么个故事:11岁的少年卢修斯在汽车司机布恩的怂恿和鼓励下,与布恩偷偷开了祖父的汽车到了孟菲斯城,同行的还有躲在汽车里的黑人耐德。布恩熟门熟路地将他们带到瑞芭小姐开的妓院。因为布恩此行目的就是来找妓院中的科丽姑娘。转眼之间,耐德又自作主张把偷开来的汽车换成一匹偷来的马……后来卢修斯一行终于用这匹马赌赢了钱,又赢回了汽车。四天的旅程,卢修斯亲眼目睹了现实生活中的恶行、欺诈、卑鄙,也感受到社会中同样存在着善良、正直。这段经历宛若为他举行的成人洗礼,使他在精神和道德上逐渐成熟起来。

通过一系列“约克纳帕塔法”小说确定的福克纳创作韵律,《掠夺者》似乎是个变奏曲。那些小说里,在过去和虚幻的尘埃中苟延,不敢面对生活的真实,从而失败、毁灭的种种人物,在《掠夺者》中被卢修斯所取代。卢修斯观察到社会中善与恶的冲突,体验了心灵世界里德行与非德行较量的痛苦。从妓院到赌马赛场,淫邪和贪婪对他少年的童真“贴身紧逼”。经过这番考验,历练了卢修斯,他明白:只有经过非德行的罪恶之火炼和煮,德行才能真正成为人生道路上的罗盘。

选择一位11岁的少年作为“变奏曲”中的主人公,是否也蕴含着作者的另一层深意呢!“约克纳帕塔法”系列小说的背景,是资本主义现代工业的文明,消解了欧美传统的价值观念,以至道德和精神领域一度成为“荒原”的时代。卢修斯有温暖的家和亲人的爱,这使他的教养富含“钙质”,帮助他出入于生活中丑恶的泥淖,却没让委琐、卑劣侵蚀心智。爱成为他的护身符。卢修斯为维护科丽姑娘的自尊,白手夺刃,与堕落恶少奥蒂斯打了一架,就是爱创造的奇迹。纯真的童心具有惊人的能量,以致使科丽小姐从此改变了她放荡的生活轨迹。甚至那个好冲动的布恩也抛弃了心灵的耻辱感,娶从良的科丽为妻。科丽生下了她与布恩的儿子,取名为卢修斯,小说这个结尾,象征着新生——福克纳重建传统价值观念的努力,这是对过去那个长期阴冷世界的慰藉。

读福克纳,不能不读《喧哗与骚动》;可只有读过《掠夺者》,才完整地读过福克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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